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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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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花,冬花?你怎麽了?”

冬花驀然回神,擡眼看到祖母擔憂的神色,她搖了搖頭:“沒什麽,走了下神而已。”

“最近總是走神,精神不好嗎?很久不回神奈川,不習慣了?”祖母嘆了口氣,將戳著西瓜塊的牙簽輕輕放下,兩手壓在雙膝,一副要與她好好談談的模樣,“也不見你和精市出去玩了。”

被某個詞迅疾而猛力地撥弄了一下神經,冬花的眼皮一跳,過了會才否認:“他忙,網球部總要訓練。”

祖母目光沈沈地看著她,想要從她那面色寡情的臉上找出些端倪來,幸村精市之於冬花的感情,她同樣心知肚明——或許說,除了遲鈍少女本人,任何人都能看清那份感情。然而冬花垂著眼睛,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,祖母最明白她的倔脾氣,知道是問不出什麽,只是又拿起牙簽,無奈道:“隨你吧。”

這樣一來,冬花也沒了食欲,她把最後半口西瓜塞進嘴裏,味同嚼蠟地吃了,之後站起身子:“那祖母慢慢吃吧,我回房了。”

祖母擺了擺手。

冬花這才轉過身,從客廳偏門出去,經過木質長廊時,午後熱燦到發白的陽光毫無顧忌地披散下來,空氣中彌漫著梔子花強弩之末的濃烈香氣,幾乎是瞬間讓她晃了晃神,帶回了那個混亂的午後。

——“我也想要正當追求你的權利。”

經幸村杏奈之口得知是一回事,但被幸村精市本人說出來又是一回事,冬花只覺得後腦被掄了一悶棍,嗡嗡地發疼。

少年掌心的燙熱溫度透過一層薄薄的布料,幾乎烙進她的肩膀。

她腦子一片空白,無措地低下了頭,卻又被他溫柔又不容拒絕地扶起臉來和他對視,冬花登時一哆嗦,她推了推少年的胳膊,指尖無力得像是被泡在醋裏,聲音微弱:“……你,你先放開我。”

幸村順從地松開她的肩膀和臉緣。

冬花被放開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退,直到和幸村之間的距離絕對安全,她才停下腳步,蹙起眉頭,專心致志地亂起心神來。

幸村精市站在她三步遠的位置,不發一言地看著她,他們之間從沒有這樣的距離,但是幸村深知,要是想更進一步,這個階段是遲早的事,之前的親密只不過是因為得到了西園寺冬花“青梅竹馬”的通行證,而那條路上的風景,不是他想看的——

他不要做她的親梅竹馬,他要做她的戀人,甚至是冠與她新姓氏的人。

冬花心亂如麻,暑氣返上來,更是燥熱難忍,她臉色發白,嘴唇也慢慢沒了血色。

“先回去,”幸村精市狠狠地一皺眉,上前兩步抓她的手,“明天再說,天這麽熱,你又怕熱,中暑怎麽辦。”

冬花搖搖頭,咬著下唇躲過了他伸開的手,沒有理會他的勸阻,恍若未聞一般擡頭,那對總是平靜似湖的眼睛泛起潮濕波瀾:“精市,對不起,是我遲鈍,看不出你的意思,但……但我真的沒辦法以那樣的角度看你,我對你的感情,就像杏奈對你一樣。”

幸村精市伸出去的手僵住,他神色覆雜,想要摸一摸少女的頭發,卻被她輕巧地躲過去了:“對我而言,精市是堪比親人的存在,我怎麽能——”

怎麽能把親人硬生生拽到戀人那一欄呢?

幸村精市當然能夠聽出她的隱而未發之意,他搖了搖頭,微笑起來:“可是冬花,人都是會變的,不是嗎?之前是因為你沒有想通這一層,所以才用看兄長的角度看我,但是現在不同了,所以——相信我,給我一次機會,好不好?”

冬花看他倔強,烈日之下後背的汗簡直要匯成溪流,忍著幹嘔的沖動也不好多做爭辯,只能匆匆地一擺手,沖自己家快步走回去了。

於是那次交流就這樣虎頭蛇尾無疾而終了。

冬花嘆了口氣,往後仰躺在榻榻米上,目光直楞楞地對著天花板發呆。已經過去好幾天,幸村精市反倒像是那個拒絕別人表白的,一連幾天都沒有給她發過一條短信,打過一個電話。對此,冬花長出了一口氣,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與幸村相處,這樣一來正中下懷,給出了足夠的時間讓她適應考慮。

但這樣一想,又難受起來——幸村精市太了解她了,幾乎是體貼地給她時間,一直以來可靠的兄長,突然告訴自己他很長一段時間對她懷著男女之情……

在地板上充電的手機突然炸起鈴聲,冬花的心陡然一沈,她現在聽到電話鈴聲和郵件收發音都要先設想一下是不是幸村,她又該如何應對。

然而沒有一次真的是他。

這次也不例外,冬花看著屏幕上閃動的“責編”二字,只當是新書有了進展,於是西園寺冬花的愛恨情仇被暫時拋到一邊,松影侑紀立刻換號上線,她接起電話:“你好,這裏是松影侑紀,小野小姐,有什麽事嗎?”

對方全然沒註意到她凝滯的語氣,興奮道:“第一版樣刊出來了,你現在在哪兒?神奈川?把地址發給我,你先看看樣刊,估計下周就可以上架售賣了!”

“是嗎?真是麻煩您了。”

責編終於聽出她的不虞,頓了一下,有幾分小心翼翼地問:“怎麽了松影老師?最近不開心?”

豈止是不開心,簡直要發愁發死了。

但她與責編也沒什麽袒露心事的交情,因而也只是盡力柔和下語氣:“最近太熱了而已,多謝您費心了。”

大概是深知她怕熱的毛病,對方回覆的時候就多了幾分了然,又各自寒暄了幾句,這才把電話掛了。

冬花還沒來得及把手機從耳邊放下,房門驀然被人敲響,她楞了楞,揚高了聲調說了句“進來”,一個女仆打開了一條門縫:“冬花小姐,隔壁的幸村君來找您了。”

冬花登時僵住,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,合著前幾天不發郵件不打電話是憋了個大的!

她頭痛地撓了撓頭發,實在不知道見了他說什麽才好。

女仆沒得到回覆,還當她沒聽見,疑惑地又問一句:“冬花小姐?”

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“啊,”冬花一臉看淡地站起身來,“就來了。”

幸村精市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似乎是盯著茶幾上擺的花研究,祖父祖母照例午睡,家裏靜得出奇。

冬花臨到客廳門前覆又遲疑地頓下了腳步,她實在是想不通幸村為什麽會對她懷著男女之情——以至於她在聽了杏奈那句話之後,第一反應不是詫異,而是疑惑,甚至以為是惡作劇,直到幸村的態度默認,她才驚悚地信真了。之前她一直以為,要說幸村喜歡她,還不如說赤司喜歡她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!

如果換了其他人,大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事,可這次她面對的是幸村精市,她過去人生中都舉足輕重的符號。

也正因如此,冬花才不想敷衍或是過於獨斷地浪費他的感情,幸村對她而言,終究是不同的。

深吸了一口氣,冬花拉開了障子。

幸村立刻扭過頭來看她,眉眼間釀起溫和笑意:“來了?”

態度居然與往日無異,幾乎讓她以為前幾天的種種不過是一場夢。

冬花點了點頭,並未做聲,屈膝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。

幸村精市看出她眉眼間隱隱的抵觸和眼下的青黑,居然笑了笑:“這幾天沒休息好吧?是我的錯,我——一時沖動了,不該那麽早告白的。”

某個字眼一出,冬花的眼皮登時跳了跳,身旁準備茶水的女仆手一抖,青碧的茶湯傾在桌子上,女仆慌了神,趕忙用抹布去擦:“對不起小姐,我失禮了。”

冬花沈沈地出了口氣,她向來好說話,也沒有斥責那女仆什麽,只是等她擦幹了茶就擺了擺手:“沒事的,茶燙,去沖沖水。”

居然是註意到女仆方才手腳忙亂時燙了手,女仆擡頭,堪稱受寵若驚地看了她一眼:“謝謝冬花小姐!”

等到那女仆走遠,客廳內沒了第三人,幸村精市才歪頭仔細打量她的神色:“我的意思不是讓你接受我,而是嘗試著給我一個機會。”

“精市,我給你機會,就意味著某種可能性,可我的確對你沒有那個意思,上次我就說了不是嗎?我只拿你當兄長,之前是我不好,看不出你的感情,白白受了你的好,所以正因為這樣,我才不能再受你的好!”她皺著眉,言語急切起來。

幸村精市不知想到什麽,低頭笑了一聲,居然沒有接這句話茬,反而懷念似的仰頭感嘆了一句:“冬花,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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